名字(四)
酒吞在直面了这个严峻的事实之后,一方面越发的想跑到星熊家去,一方面又想到一种令人兴奋的可能。但转念又犹豫了,在去与不去之间纠结着,酒吞摸了一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,一手的水。正随手甩了两下,二楼的门吱呀地开了。如果给茨木一个机会,他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回家。
迎面,酒吞正以大爷的姿态四仰八叉的躺在沙发上,头发的水痕把沙发的一块浸成深色。
“你...”茨木感觉自己舌头打结了。
“我...”酒吞觉得自己喉咙一时干涩。
“怎么又不吹头发?”茨木脱口而出。
“你管我。”酒吞也脱口而出。空气又冷了下来。
茨木换了鞋,循着记忆走进浴室,在水汽前犹豫了一下走进去抓了一块毛巾,又出来,轻轻的放在酒吞的头侧。
“擦干,不然会头痛。”茨木说。
酒吞心中巨震,不情不愿的擦了两把。一如十年前。
一滴水顺着发尾滴在地板上,击碎了安静的空气和凝结的时光。茨木坐在茶几上看着酒吞,心想着也许只是孩子闹别扭。这样挺好的。
这样...最好不过了。
天色已经不早了。茨木打了个哈欠,准备去冲澡,却听到酒吞在背后叫自己。
“茨木。”声音很低,带着踌躇。“家里只有一张床了。”
茨木生生地僵住了。酒吞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作响,嘴唇轻动间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了什么。
“我们一起睡吧。”
茨木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出类似应允的声音,听到那句话他脑子就炸了。站在淋浴喷头下,茨木的慌乱铺天盖地的来了。
心脏狂跳不止,把燥热的鲜血送到身体的每个角落,他无法控制的激动。
他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。
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呢?
是酒吞拉着他的手的时候?抱住他的时候?把自己碗里的菜夹到他碗里的时候?还是童言无忌的说“只要茨木陪着我”的时候?
不可以的。
他们俩都是男人。
他是酒吞的哥哥,哪怕只是法律上的。
现在他还是酒吞的老师。
酒吞还是个...未成年人。
酒吞应该有很好的人生。会有他喜欢的女孩子喜欢他,会成家立业,会...远离他。
有问题的只是茨木自己。
所以当有个名正言顺的机会离开酒吞时,茨木装作轻松自在义无反顾的走了。
“如果注定要你要离开我,倒不如我先走吧,省去我以后的悲伤。”
可思念像隐疾。他无法控制的想回来看他。即使丢下了钥匙,不留下电话号码,他还是回来了,想着:就看一眼,就教教功课。
渴望像荆棘攀缘在颤抖的神经末梢上,茨木想:就今晚。
就今晚,让我沉溺一下吧。
茨木走进房间的时候就吞好像已经睡下了,很乖的留好了半边床和半床被子。茨木只能轻手轻脚的爬上去,小心翼翼地掀起被角,钻进去,缩在离酒吞最远的一角,试图入睡。闭上眼,满耳朵都是酒吞的呼吸声。
错觉吗?呼吸声好像越来越近了。
茨木正这么想着,忽然贴上了一个熟悉的温度,一只手不安分地搭在他的腰上,轻轻箍住。
茨木一动不敢动。
茨木走进来的时候酒吞是醒着的。感觉到茨木爬上床来的时候酒吞也是醒着的。酒吞的心也狂跳不止。
什么时候发现的呢?
应该第一眼见到他就喜欢他了吧。世界上除了茨木哪里还有这么好的人啊。明明是他的哥哥还跟在他后面,温温润润的对自己说“要听话”,照顾着自己。从一开始朋友的亲近,家人的爱,到后来开出了不可言说的花朵。
所以哪怕他是自己的哥哥。
哪怕他会头也不回的离开自己。
哪怕现在他还是自己的老师。
哪怕他可能...根本不喜欢自己。
要把握这一晚的机会。酒吞想。于是闭着眼睛大力地抱住了茨木,抱住他,就装作自己还睡着,死都不松开。
耍流氓就要耍的够流氓。
茨木很害怕。害怕压过了所有的激动和快乐。
“酒吞?”茨木轻声地唤他。
没人应。
没用的,你永远不可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。酒吞想,暗暗得意。
但得意只持续了一秒就烟消云散了。茨木开始挣扎了。酒吞下意识的用力,这就露馅了。
“酒吞,放开我。”茨木的声音都在抖。
“不要。”酒吞说,少年过了变声期,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,“我就想抱着你睡。”
“可是...”茨木反抗不得。
酒吞把下巴放到茨木肩上,凑着耳朵吹着气说:“你欠我的,你欠我的。你是我的。”蛮不讲理,无从反驳。
茨木的生物钟把他叫醒了。就算身体不争气地贪恋身处的温暖怀抱,茨木还是坚强的爬了起来。酒吞好像还在睡,睡得很死的样子。所以茨木安心的准备换衣服。他钻进行李箱里掏出自己的换洗衣物,脱下睡衣,露出光滑白皙的脊背。
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那个装睡的小流氓此刻正睁着眼睛,炽热的目光在他背上游走。
“啊,茨木的皮肤真好啊。”酒吞想,看着茨木穿衣服时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,分外的享受。
抢在茨木会头前闭上眼睛,酒吞继续装睡。听到脚步声离开房间,锁舌轻响,酒吞一骨碌爬起,迟疑了一下,决定要起床了。
毕竟不能错过茨木做的早饭。
不要问他为什么这么确定茨木会给他做早饭。
茨木对昨晚过分亲密的接触倍感自责。明明答应自己的,绝对不能过线的。暗暗决定还是要去教室寝室住,手脚却很麻利的开始准备双人的早餐。
凭茨木娴熟的技术,早餐很快就做好了。进厨房洗了个手,再出来就看到一团红彤彤的不明物体已经在餐桌旁大口吃饭了。
“脸洗了吗,牙刷了吗?”茨木拉开凳子,轻轻坐下,问道。
“嗯。”酒吞轻轻一应。
不对,凭什么我要这么乖啊?酒吞的叛逆心就像除不尽的野草,筷子一放,又直勾勾地盯着茨木了。
“怎么了?”茨木下意识的摸了把自己的脸。
好可爱...酒吞心里这么想着,脸上却一动不动。“我不准你搬到教室寝室去。”
他怎么知道的...茨木大感头疼。“可是...”
“我说不准就是不准。”酒吞故意把语调压的很冷。
茨木没再说话了。酒吞以为他默许了,以为这样茨木就会留在他身边了,以为这样,自己那种带着占有欲的感情就会满足了。
经年之后,酒吞还是会想,如果那天没有喝那瓶酒就好了。
也许什么东西都不会变得那么快。刹那之间天翻地覆。
酒吞的酒量很好,可能是名字里带一个酒字的缘故。符合一个顽劣学生的身份,他也是学校背后一条街那家小酒馆的常客。然而他一般不会喝太多。
可今天不是个一般的日子。酒吞沉浸在自己留住了茨木的满足感里,情绪无名地高涨着,想要两杯酒来助助兴。就在他领着几个小弟要了两瓶啤酒,心情颇好的啜饮时,一个挑衅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来。“哟,什么时候高中生也能喝酒了呀...还是群小后生呢。”醉醺醺的语调,在酒吞听来十分欠揍。不过他心情好,不在意。酒吞暗暗的想。
之后那群醉汉开始东拉西扯,口齿不清地讲着粗俗的话。酒吞皱了皱眉,起身要走。
“你们是没看见...就那个高中,新来了个老师,男的...长的比女的还水灵!”四周响起鸭子般短促的笑声,“真他妈...”
后半句还没说完,一个啤酒瓶就在他眼前炸开,碎屑飞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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